白龙港看海
大概因为人类是从海洋中走出来的缘故吧,居住内陆的人们对大海总是心存向往之情。
有年夏天,我和妻有机会到无锡转了几天,临回家时,妻说,我想到海边看一看,拾几只贝壳回家——妻是个浪漫的人。在妻的怂恿下,我们乘车到了上海这座海滨城市,在新买的上海地图上,找到了一个滨海游览区。“那儿一定有招待所,咱们先在那里住一夜,第二天一早好赶海踏浪……”
我绘声绘色地讲着,可鬼使神差,临行时我们却偏偏坐错了车,为了看海,不得不就近选择了一个地方——白龙港,这个在上海市区地图上,这只是一个圆点,是个没有知名度的地方。
坐在车上,渐渐呼吸到吹进车窗略带咸味的海风,我知道,白龙港到了。下了车,再往前走大约二里地,大海深情地向我们张开了她宽广的怀抱。这是祖国 18000 多公里海岸线上普普通通的一段。在这里,大海全然不是我们想象的蔚蓝色,海水的颜色同内河涨水时毫无二致,浑黄、污浊,无边的海滩积着厚厚的淤泥。远远的,一只早已破烂不堪的木船横在海滩的泥水里,显得格外孤独。
“这就是东海?”妻怀疑地问。“应该没有错吧。”我回答,“路上听人说,这两天涨潮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左右,我们到前面去看涨潮吧!”我一边说,一边拉着妻的手走上了用乱石堆砌的防波堤上。
海潮开始上涨,“轰隆”,“轰隆”,大海仿佛一头愤怒的雄狮一刻也不停地撞向防波堤,撕咬着脚下的乱石。巨浪一阵阵涌过来,势有千钧,声如雷鸣。堤上的石头先是被溅起的浪花打湿,接着又慢慢地被海水淹没。水位不停地上涨,海滩面积越来越小。海天相接处。有几艘海轮正缓缓行进,远远望去,仿佛一座座黑黢黢的小岛,对汹涌的海浪浑然不觉。
海滩上,一个农人把割下的青草不停地往岸边的车子上装,脸上的汗珠直往下滚也顾不上擦一下。
“你割这么多水草干什么?”我问。
“喂奶牛!一定得在潮水淹没海滩之前装完,要不一会儿割下的草就被海水冲走了。”农人回答。
我再一次望了望这波涛汹涌的大海和远处过往的船只,转身对妻说:“走吧!”
“就这?!我还没有捡到一只贝壳呢。”妻急红了脸。我知道,她是想去距此不远的海滨游览区。
“你说是这里的海好呢,还是游览区的好?”我问。妻看着我,没有吱声。
“是啊,那边去的人肯定多,人们会在那里造一处千干净净的沙滩,会有很多人穿着泳装,躺在沙滩上晒太阳。岸上还会有遮阳伞,有桌子、椅子,饿了可以吃一块面包,渴了可以喝一杯牛奶、饮料。可到那里,怎能看到大海的真实面目呢?说真的,我们不必为没能到那里去而感到遗憾……”我顿了一下,接着说,“生活何尝不是如此呢。像今天,不看到割草人的辛苦,就品味不透牛奶的甘甜;不看到海轮在大海中的泰然,遇到挫折时可能会手忙脚乱。看到了大海的真实面目,我们才能冷静地对待平凡的人生。有时我们可能得不到名誉地位,灵魂就少了名缰利索的束缚;有时我们可能丧失了利益和金钱,但得到了心胸的坦然;有时我们可能没有冠盖相属,但得到了淡泊宁静……严寒时节,苏轼去游以牡丹著名的吉祥寺,自然是无花可赏,他却留下‘何人更似苏夫子,不是花期肯独来’的名句”。妻听着我说的话,拉着我的手,长时间没有言语。
我们就这么在海边站着,静静地聆听着大海的涛声。许久,我俩几乎同时说:“回吧!”于是我们转过身,踏上了返程的路,心里默默与渴盼已久的大海作别。
我们到游人少去的白龙港看了一次海,很好。(史恒臣)